Katmai 归来不看熊，远夏的这句话大概是对这个国家公园最好的注解。Katmai 国家公园坐落于阿拉斯加半岛上，距离 Anchorage 市三百英里。据统计这里栖居了大约 2200 只棕熊，而整个阿拉斯加半岛上棕熊的数量已经超过了常驻人口。生活在北美，人们对棕熊和黑熊并不陌生， Katmai 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它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让人们可以观赏到难能可贵的群熊派对！

熊作为一种独居动物，只有在发情期才会互相接近。那么为什么在 Katmai 就能一口气看到很多只熊呢？他们真的是去开泳池派对的吗？这就要从 Brown Bear 和 Grizzly Bear 的区别说起了。在北美，能吃到新鲜海产品的棕熊被称为 Brown Bear，而他们的内陆兄弟则叫 Grizzly Bear。由于 Brown Bear 能吃上新鲜的三文鱼而他们可怜的内陆兄弟大多数时候只能靠蓝莓和植物根茎为生，运气好才能偶尔吃上肉，因此两者的体重差距明显。秋天的时候吃饱了的 Katmai Brown Bear 能长到 1000 磅以上而黄石的 Grizzly Bear 从未长到过 900 磅以上， 果然是吃素使人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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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胖熊比赛冠军 435 Hlolly，上图是 2019 年 7 月 12 号的 Holly，下图是 2019 年秋季的 Holly

Katmai 公园的 Brooks Falls 是一个落差不超过1.8米的小瀑布，也是三文鱼洄游时遇到的一个巨大障碍。洄游早期，这里由于聚集了许多没有跳过”龙门“的三文鱼而成为棕熊的捕鱼区，也为我们目睹这难能可贵的“棕熊派对“提供了机会。整个公园有四个观景平台，离 Brooks Falls 最近的观景平台限制人数在四十人，因此旺季白天等待时间较长（我们去的时候等了 2 小时），但下游的 Riffles 平台不限制人数，由于熊的数量众多，他们各自的捕食技巧不相同，在 Riffles 平台上我们也得到了相当不错的观熊体验。

Brooks Falls观熊的最佳时间是七月和九月。三文鱼洄游从六月底开始，熊会慢慢开始聚集到 Brooks Falls 进行捕食，一般七月中可以见到最多的熊（如果三文鱼洄游推迟或者提早，那时间也会前后推移），这时候也是一日游游客最多的时候。八月三文鱼不再洄游，开始在 Brooks River 产卵，这时的他们尚有活力，很难捕捉，因此八月份很难见到熊（不要抱有侥幸心里，我考古了一下各个帖子，感觉八月份有的时候一只熊都可能看不见）。等到八月末，产完卵的三文鱼开始慢慢死去，这时候熊又聚集到 Brooks River 开始食用死去和将要死去的三文鱼。

具体怎么去，是抢 camp site 还是一日游？可以参考“远夏在路上的”这个公众号的文章《Katmai：世界最佳观熊地，离棕熊只有三米是怎样的体验？》他们在里面做了详尽的介绍。

暂时去不了的同学也不用伤心，公园为了满足广大眼馋的野生动物爱好者，安装了许多角度的摄像机，甚至还有水下的！从六月到九月每天白天在油管上进行吃播。广大粉丝们还热情地给棕熊们建立了 Wiki Page，详细介绍了每一只熊的故事。

熊的饕餮盛宴

清晨的 Brooks Falls，美好得像一幅油画

如果不是为了拍照，观熊好几个小时会不会很无聊呢？我在去之前也有这样的忧虑，大型野生动物现场自助餐的盛况完全打消了我的顾虑。同非洲草原观看猫科动物捕猎、食草动物进食不同，在这里你不需要等待好久（好吧，我拿相机的手还是酸了）就能亲眼近距离看到 BBC 纪录片中的场景。更重要的是，你看到的是不止是棕熊的吃饭，更是棕熊难得一见的社交。在这里你呆上几个小时，你能观察到

• 棕熊的等级制度
• 棕熊的捕鱼技巧
• 棕熊的吃鱼技巧

棕熊通过身体、气味和吼声进行交流，从而建立等级制度。一只熊的健康状况、年龄和体格决定了它的社会地位。金字塔的顶端是高大的成年雄性，其次是抚育幼崽的雌性，之后是其他成年雄性和雌性，排在最底层的是刚过弱冠之年的半成年熊。在一个有等级的社会中，资源分配不均才不会引发过多的暴力事件。两熊相遇，低等级的熊自动退避三舍，很少为了争夺地盘或食物而发生直接身体接触。这种行为在动物界中很常见，因为打斗往往导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悲惨结局。

由于捕猎场所的不同，棕熊使用的捕鱼技巧也各有不同。站在瀑布上方边缘（Lid）的熊，只需要耐心等待三文鱼跃过“龙门”跳进他们的嘴里。这是一场守株待兔的游戏，三文鱼成功跃龙门的成功率很低，因而这样的策略效率不高，好在被动捕食所消耗的体能也相对较低。三文鱼洄游的早期，鱼群数量庞大，社会地位较高的棕熊喜欢在这里捕鱼。

另一种更高效的守株待兔方式是坐在瀑布的下方（Jacuzzi）等鱼自投罗网，然后用爪子把它们摁到河床上。这种捕鱼方式既不消耗体力又非常高效，但对位置的要求很高，瀑布下方只有少数几个位置可以采用这种方式捕猎，而这几个位置通常被社会地位最高的熊所占领。

瀑布下方的几头熊采用的就是这种方式

半成年的熊由于无法抢到最佳的捕猎场所，只能在瀑布的下游徘徊。他们中缺乏经验的会采取主动出击的捕鱼方式，追逐着鱼跑，把鱼驱赶到浅滩上。这种方式十分消耗体力，如果技术不到家，可能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另一种较为聪明的方法是浮潜式捕鱼。半潜到水中，用嘴叼鱼或者用爪子拍鱼。

高超的捕鱼技术可以弥补地理位置的不足，在瀑布下游的 Riffles 平台上，我们观察到一只社会地位不高但特别会浮潜捕鱼的熊。他总是把头埋在水里，每两分钟就能叼起一条鱼。别的熊来抢地盘的时候，他总是默默地让到一边，但其他熊却无法成功在那里捕到鱼。

还有些捕鱼本领不佳的熊，练就了一身高超的偷窃技术。我们在现场目击了好几次偷窃行为，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失败的代价嘛，请看后面的视频。偷窃在洄游早期成功率较高，后期由于食物稀缺，熊的领地意识逐渐增强。防守能力较弱的熊，往往选择到岸上隐蔽处进食，因此留给偷窃者的机会就不多了。

下面是熊妈妈 Grazer 捕鱼的场景，同她做对比的是浮潜捕鱼小能手的捕鱼视频。

棕熊食谱

一只熊一天到底能吃多少条鱼？答案是很多！

大型成年雄性棕熊一天可以捕食 30-40 条三文鱼，大约 100 磅，折合热量约 100,000 卡 。食物充足的时候，棕熊吃得很浪费，有时只吃含热量较高的鱼皮、鱼脑和鱼子部分 ，剩下的部分立刻会被围聚在他们身边的海鸟们瓜分掉（不然你以为它们在旁边飞来飞去是干嘛？当然是捡漏！）。

看到这里你也许会心生疑惑，棕熊的食谱里只有三文鱼吗？事实上，Brooks River 里的虹鳟鱼也很丰富，无奈棕熊捕鱼技术太拙劣，成功率太低。虹鳟鱼的数量还远没多到可以让笨熊们敞开肚子吃的地步。因此熊并非只能吃三文鱼，而是只能捕到三文鱼，捕食其他鱼类对他们来说得不偿失，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的内陆兄弟 Grizzly Bear 没能靠捕鱼为生。

生存的艰难

公园很贴心的记录了每年每只熊出现在 Brooks Falls 的情况，并且编写了一本小册子，记录了每一只熊的特征和他们的故事。册子里提到，只有长到半成年也就是 2 - 4 岁的熊才能拥有编号，幼熊存活到半成年的几率大概不足一半。幼熊们能否存活，他们母亲的捕食技术至关重要。拥有一个优秀的母亲，不仅在食物上能得到保障，让体格更加强壮，更能学习到高超的捕食技术，为他们将来独立生存奠定了基础。

小偷企图偷袭 Grazer

Grazer 警告小偷

偷窃的代价

下面这个视频有些血腥，但却真实展示了动物世界的生存法则。瀑布底下的是一只半成年熊，我们暂且称他为小偷熊。而瀑布上方是著名的 128 号母熊 Grazer 和她的两个幼崽。小偷熊在 Grazer 捕鱼期间一直坐在瀑布下方，之前的一次成功偷袭显然让他尝到了甜头，他目不转睛的盯着 Grazer 的食物。瀑布上方的 Grazer 看上去有些暴躁，她粗暴地教育着叼走了食物的幼崽，就在这个时候，下方的小偷熊依靠瀑布为掩护，慢慢地站了起来，企图再次偷走 Grazer 的食物。这一次 Grazer 不再客气，她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小偷熊的行为不止威胁到了她的食物，更威胁到了她的幼崽。她张口就咬住了小偷熊的脖颈肉，一口就把他拽上了瀑布。在视频里，你可以看到小偷熊已经无力反抗，只能靠双脚紧紧扒住瀑布边缘来对抗 Grazer 的拖拽。这样的攻击持续了三十多秒，这在棕熊间是非常少见的。好在 Grazer 并没有失去理智咬死对方，她松开嘴的刹那便把小偷熊推下了瀑布。从画面中看，小偷熊并没有受伤。而目睹这一切的其他熊，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照常捕鱼。

变红的三文鱼

Sockeye Salmon 的中文名叫红鲑鱼，是三文鱼中的极品。红鲑鱼的名字来源于通红的身体。只有准备交配的红鲑鱼，才会退去银色的外衣，通体火红，鱼背隆起。每年夏天数以千万的红鲑鱼从北太平洋洄游到他们的出生地阿拉斯加。从夏至开始，几十万条红鲑鱼从 Bristoal Bay 经过 Naknek River 来到 Brooks River。对于一些鱼来说，Brooks River 就是他们生命的终点，而对于另一些鱼来说，征程还没有结束，他们的终点在更上游的小溪中。为了到达那里，他们必须跳过 Brooks Falls 瀑布，而在瀑布周围等着他们的是一群饥肠辘辘的棕熊。

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回到出生地？他们又是怎样记住出生的小溪在哪里？如果三文鱼无法找到它出生的小溪又该怎么办？这个问题我留给 Google 搜索去回答。

生命的轮回

如果每条三文鱼都爱惜自己的性命，而不奋力地游回出生地，就不会有棕熊的三文鱼盛宴，我们也看不到群熊聚集的盛况。没有了三文鱼这样的优质营养来源，棕熊的冬天将会变得很难熬。三文鱼对于生态系统来说不仅仅是熊的食物，它们产卵后死去，给贫瘠的土壤和淡水提供了丰富的营养，这些营养物质滋养了浮游生物和周边的植物，而浮游生物又成了鱼苗的食物。从死亡到出生，生命就这样轮回了一圈。

动物的一生都忙碌于生存和繁衍，生存的意义是为了繁衍，繁衍的意义是为了种群的生存。生命轮回的车辙就这样执着地向前滚动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是个死循环，更是逃不出的宿命。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如果有一天人类要灭绝了，你愿把什么留下作为我们存在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