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北极熊之旅就这样结束了。 由于这次旅行在路上的时间比参加活动的时间多，找动物的时间比看动物的时间长，看到的动物睡觉的时间比玩耍的时间多，我早就放弃了写游记的想法。然而回程的火车太慢，手机信号又飘渺，让我不得不静心来重拾阅读。

两天的车程，足够让我窥探 Churchill 小镇的前世今生，倾听原住民那古老神话，了解北极熊的春夏秋冬。

他/它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他/它们是怎样生活的？他/它们将来何去何从？请听我为你一一道来。

为什么要来 Churchill 看熊？

全世界大约有2.6万只北极熊，它们分布在加拿大北部，阿拉斯加、格林兰岛，挪威的svalbard和西伯利亚。其中的1.5万只生活在加拿大，占整个种群的2/3。而常驻 Churchill 的大约有1000多只。和它们的近亲棕熊一样，北极熊也是独居动物，除了交配期很少会聚在一起。每年十月底十一月初，Churchill 附近的北极熊们却从四面八方赶来此处，仿佛奔赴一场年度盛宴。它们围聚在Hudson湾的一角，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时刻的到来。

入夏以来，冰面消融，北极熊被迫离开了它们的海上猎场，回到陆地。一整个夏秋，它们只能靠着浆果、鸟蛋和动物残骸为食。饿了半年的熊们，此时正饥肠辘辘地徘徊在苔原上，等待着 Hudson 湾冰封的那一刻。一旦冰面足够承受它们的体重，熊们便头也不回地踏着浮冰，奔赴远方的围猎场。只有在这短暂的窗口期，我们人类有幸可以坐着苔原车，近距离地窥探一下这北极圈食物链顶端的霸主。

熊在哪里？

探熊之旅乘坐的苔原车是专门设计的，拥有卓越的越野性能。超高的户外观景平台就算北极熊站起来也够不到上面的观众（观景车的标志就是一个北极熊站车旁边），较高的视野有助于眼瞎党们找到藏在小树丛中的各种动物。

大自然毕竟不是动物园，即便有苔原车、高倍望远镜、经验丰富的向导和无线电话，看熊之旅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寻找和等待。向导们通过无线电分享各自的前线情报，有熊的地方你就会看到一排排苔原车停在不远处。有的熊是好奇宝宝，会走近苔原车，东嗅嗅西闻闻。熊的鼻子比人的鼻子要灵敏20倍，没准他们是闻到了我们的午餐呢？或者他们闻到的是一车“食物”？

大多数的熊在这个季节都比较懒散，有时候好不容易找到一只熊，它动了两下就撅着屁股趴回了雪坑里。熊大爷若是赏脸，还能让你看到个睡眼惺忪。运气不好，就只能看到皑皑白雪上的毛绒团，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脸哪里是屁股。

北极熊的为了适应北极的极度严寒，毛发密度很大，为了减少散热它们的耳朵尾巴都比棕熊要小，这也导致它们在陆地上剧烈运动的话，会因为体温过高而中暑。因此陆地上的北极熊们看上去都是慢慢悠悠、懒懒散散的样子。特别是在夏天，如果你在夏天遇到它们，它们大多都趴在海岸边”躺尸“，吹海风。此时，它们的身体处于节能模式，心跳降低，新陈代谢减缓，当地人称之为“walking Hibernation”。然而一到冬天，到冰冷的海水里，它们完全就是另一副模样了。北极熊是天生的长距离游泳能手，一口气游个五六天不在话下，也是潜水健将，能轻松憋气三分钟。靠着进化出的这身本领，它们才得以开辟出北极圈这一小众生态圈，成为这儿食物链顶端的霸主，从而和棕熊在进化链上分道扬镳。

在我们面前的熊伸懒腰打哈欠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儿，北极熊的舌头竟然是黑色的！就在我惊呼以后向导补充道不仅舌头它们的皮肤也是黑色的，我立马脑补了一下被剃光毛以后得北极熊，那画面惨不忍睹。

既然是观熊，自然就躲不开另一个重要问题，如何区分性别？具体来说就是如何把一头成年母熊和一头青年公熊区分开。成年公熊体积上比母熊大很多，放一起不难区分。向导告诉我们，成年公熊的脖子比头还粗，因此科学家无法给他们佩戴追踪用的项圈，如果看到脖子上有项圈的，那一定是只母熊。由于毛发浓密，依靠性征的方法也不是非常实用。向导们各有各的小窍门，比如靠看尿液留在毛发上的痕迹等等，实在太不雅观，我就不一一赘述了。

我们不是没有故事的男同学！

下面让我们来一组看图说话。

比北极熊更难找的动物们！

在寻找北极熊的路上也会时不时的冒出其他小动物，譬如这几只松鸡。不要问我向导们是怎么在茫茫旷野上注意到它们的，当向导说近处有动物的时候，我举着望远镜看了半分钟，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当然了，不能怪我眼瞎，我都不知道松鸡长什么样，如果我都能一眼看到它，那它早就被老鹰吃掉了！

这次旅行的遗憾就是没有看到北极狐和北极兔。 茫茫旷野，皑皑白雪，悄无声息。也许它们就在我的眼前，只是我还没找到打开这自然奥秘之门的钥匙，对它们存在视而不见。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在这儿不适用！

路上向导突然指着路边一排毫不起眼的小树们说，”不要看它们还没有一人高，它们可都有一百多岁了！” 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生长每一寸都需要付出许多努力。让我想起在 Mt Washington 上的一则告示牌，“请在步道上行走，这里苔原很脆弱，一年只能生长 15 毫米，你的每一步都是它们好几年的努力！“。

北极熊的未来

虽然这里的每只熊看上去都很健康，但今年此时的熊远不如往年来得多。暖冬的出现，让 Hudson 湾冰封的时间延迟了两周，也让北极熊损失了两周的捕猎时间。北极熊的交配是初夏在冰上进行的，交配以后的母熊并不马上怀孕，而是携带着一颗受精卵来到陆地上。这颗受精卵能否落入子宫，取决于母熊是否有充足的脂肪孕育胎儿。一只母熊必须增重 100-200kg 才能成功受孕，如果脂肪储备不够，受精卵则会被身体吸收掉。损失近两周捕猎窗口，对于母熊来说，可能就是损失那决定性的100-200kg脂肪，也就是损失一次生育的机会。北极熊之所以会“延迟受孕”是为了保证幼崽离开洞穴的季节是最适合捕杀海豹的季节。这是生物在进化过程中为了增强种群生存率而做出的适应性调整。可惜留给北极熊做调整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北极持续变暖，它们的生存空间将被大大压缩，生育率也会随之降低。到那个时候，这个物种如何逃脱种群灭绝的悲剧？

有一种不那么悲观的假说。全球变暖迫使北极熊花更多的时间在陆地上，也就增加了它们同近亲棕熊之间的接触频率。由于两者之间不存在生殖隔离，或许将来我们会看到更多北极熊和棕熊的混种灰白熊。北极熊作为一个物种可能无法避免灭绝的命运，但它们的基因会通过灰白熊一代代继续传递下去。等下一个小冰河期到来的时候，那些隐姓埋名了几万年的基因又将重新焕发活力。

旅行小贴士

• Churchill 小镇没有公路直达（是的你没有看错，完全没有路，连土路都没有），只能选择从 Winnipeg 搭火车或者飞机。除了旅行公司包机外，只有 Calm Air 这一个航司有航班，单程机票 500-700 加币左右， 飞行时间两个多小时。
• Via Canada 的火车，坐票票价 230 加币。每周四晚七点半有一班，从 Churchill 到 Winnipeg， 车程两天。
• 我们选择飞机去火车回这样一种方式，一来是节省一些费用，二来是体验一把加拿大的慢车。火车的座位非常宽敞和舒适，还配有全玻璃观景车厢，我们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泡在观景车厢里晒太阳。火车的坏处除了慢就是经常晚点，所以当地人给我推荐了另一种玩法，搭大巴到最近的通公路的小镇 Thompson 然后再搭火车。从 Thompson 到 Winnipeg 只需要大半天，这可能是最经济又有效率的玩法了。
• 冬天去 churchill 要考虑到天气原因引起的航班延误，前两天的行程尽可能灵活一些。
• 有三家公司拥有进入保护区的许可证，分别是 Frontier North（12 张）, Great White Bear（6 张）, Lazy Bear（2 张）。苔原车早上 7-8 点出发，下午 4-5 点返回。也可以选择住在 Frontier North 和 Grate White 建在保护区内的旅馆，这样会省去进出城的时间。
• Winnipeg 作为 Manitoba 的省会不算很大，比较有意思的是他们的人权博物馆和航空博物馆。人权博物馆的策展做得非常精心，丰富的文字图片通过多媒体交互的方式呈现给观众，每个展厅还有志愿者讲解和回答问题。航空博物馆就在机场旁边，如果飞机误点了可以去博物馆打发时间。
• churchill 在极光活跃地带，一年 365 天有 300 天能看到极光。我们去的那几天就可以看到很强的极光，可惜行程太辛苦半夜没爬起来。